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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4月2日 周四 巴西圣保罗 晴
在灭亡以先，必有骄傲；在跌倒以前，心中高傲。---《箴言 16:18-27》
在距离圣保罗市区10公里的福摩萨陵园，工人们正一刻不停地挖掘墓穴，以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。如今他们的挖掘量已达到每日60穴，是过去的两倍。
巴西是世界最大的天主教国家，遵循教义传统的方式是土葬。仅在圣保罗市，像这样的陵园就有22个。不幸死去的，带着他们的留恋和不舍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。幸存下来的，怀揣着不灭的希望依然要勇敢地活。一次疫情，考验的不仅是健康，也照出你我的众生相。
F姐的香水呛鼻，但是个看淡生死的高人。在银行工作10多年之后，毅然辞职加盟了一家陵园集团，负责墓地销售。她今天告诉我，她被解雇了。
就在几天前，F姐还跟我说，他们缩减了工作时间，实行了倒班的新政策。如今，陵园的生意因疫情迎来高峰期，她却被裁掉了，原因是生意实在太好做，不需要他们这些营销人员了。
生活不易，她独自抚养两个儿子，原本靠着卖墓地的小众生意可以轻松维持中产阶级生活。被裁的当下，她的大儿子虽成年，但不学无术，小儿子刚刚五岁，嗷嗷待哺。看透了生死的她倒也恬淡，告诉我现在宅在家陪孩子也不错，起码没有身家性命之虞了。
“你之前说的没错，早该听你的。”她说这话，指的是早在巴西报告第一例新冠病例的时候，我就曾提醒过她一定小心，备好物资口罩，做好隔离的准备。只可惜当时乐天派的她根本不信我的话，反叫我不要怕，“病毒这时候还在意大利喝着红酒吃披萨，离咱巴西远着呢。”
对于她我还是放心的，作为中产，她多少还是有些家底儿的。现在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隔离保命也还都来得及。毕竟此时亡羊补牢犹未晚，日后卷土重来未可知嘛。然而，对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来说，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。
X先生65岁，黝黑的脸上布满皱纹，他是圣保罗的街边理发匠。我那天遇见他的时候，他正在路边的椅子上无助地凝望着原本车水马龙，如今却空空荡荡的街道。路两旁的店面都大门紧闭，只有他一个人如雕塑般坐在破旧的塑料椅子上，似在等着什么。
看到我，他的眼中顿时闪现出希望。“下午好，先生，请问您要理发吗？”
我迟疑了一下，上下打量他：没有口罩，更没有手套，剃头挑子里的家伙事儿有没有病毒也都说不好。我想帮他，却还是摇了摇头，摸着头发指给他，“对不起老板，我的头发还不长。”护目镜、手套、口罩加持之下的我，与“毫不设防”的他对比强烈。我心里想快点走，可好奇心作祟，嘴上却问他为什么要坚持工作。他的语气坚定回答： “一旦停工，我就没有钱交房租、没钱买吃的了。”老爷子说，他不看报，更不看电视新闻。或许他还不知道，新冠肺炎威胁最大的人群正是60岁以上的中老年男人。
X老先生的情况并不是巴西的个例。在巴西，绝大多数穷人都没有存钱的习惯。根据巴西官方3月末公布的最新数据，巴西家庭负债率已高达66.2%。为了生存，他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坚持工作。末了，我决定说些他爱听的，“以中国武汉的经验，疫情过后理发的生意会多到爆炸。您大可放心，疫情很快就会过去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他点点头，眼里似有泪珠在闪动。我打心眼里希望他能撑过这次残酷的疫情。生存的压力使他不得不“惨淡经营”。而对于像他这样的底层民众来说，生活根本不允许暂停。
当然，凡事都有个例外。M君就是这个例外。
M君是首都巴西利亚的一名高知，也是我的好朋友。强壮、睿智是他给我留下的最深刻印象。早在前总统罗塞夫遭弹劾之际，他就精准地预测了劳工党未来大选的失败和博索纳罗总统的上台。军政府家庭出身的M君，坚持健身，拥有每个男人都向往的完美肌肉身材。
“锻炼好身体再加上天天吃维C，怎么可能患病呢。”当我一个月前注销健身卡，同时建议他也少去健身房时，他就是这样信誓旦旦、威风八面地回答我的。我也因此成了他口中的“胆小鬼”。就在前两天总统呼吁复工复产之后，他还在电话里跟我声援总统，“这是个阴谋，反对者想要压垮巴西经济，从而给总统施加压力！”他这么说，也无怪于他是博索纳罗的坚定支持者。
而此刻的总统博索纳罗，相比之前的他硬汉人设，已宛如霜打的茄子，蔫了。
在前文《疫情的恐慌正在加速蔓延》中，我曾提到过总统在抗疫中干的“好事”，号称“热带川普”的博索纳罗直到3月29日还在呼吁民众复工复产，3.15消费者日那一天，博索纳罗更是不顾疫情危机，煽动大批支持者上街抵制国会、高法，造成大规模聚集……总统还指责颁布隔离命令的各州州长，甚至一度扬言要把一心一意抗疫，三心二意“听命”的卫生部长曼德塔拿下。
“问句天几高心中志比天更高”的总统终于还是承认了疫情的严重，也承诺不再考虑解雇曼德塔。
曼德塔却已经在打总统的脸了，“我们的确诊病例数正在被严重低估。”“随着检验能力的提升，巴西病例数将暴增。”他还建议，“全体民众都应该戴口罩。”
事实确乎如此，全巴西现有约2.3万疑似患者正在等待检测结果。以巴西现行的诊治原则，只有“重症疑似”才有机会得到检测。在不考虑轻症患者的情况下，一旦这2.3万得到确诊，巴西的病例将轻轻松松突破3万，病例数堪比英国。
我希望总统先生能好好学习中国的抗疫经验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，采取一切可以采取的措施。只有这样才可能带领巴西人民打赢这场疫情防控的人民战争、总体战、阻击战。
“上帝只救自救的人。”--西方谚语
（当地时间4月2日，巴西新增确诊病例8066例，累计死亡327例，连续三天新增确诊病例超千例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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